趣店罗敏在发布会上 图/网络
罗敏对批评趣分期对大学生负面影响的报道感到委屈，他在永远「二次创业」的路上放飞着自我，塑造出大慈大悲的创业者人设，又一次次打破它。这次罗敏重操老本行，通过预制菜加盟创造贷款需求。
【资料图】
作者 | 樊博 编辑 | 徐爱之
2014年，罗敏推出校园贷项目趣分期，受到了舆论广泛的批评。
8年过去了，罗敏没有丝毫愧疚，还很委屈。在一篇题为《趣店罗老板回应一切》的采访中说：「很多媒体根本不了解我，但要写出一些创造性角度，就拿校园贷去说，但那一年几百家公司都在做，对不对？但是很多人为了蹭热点，就把我们写进去。但没有办法，因为你在这个行业里面是头部，他不会去讲的一些已经死掉的公司。比如今天大家会去讲蔚来、理想，但还记得有一家公司叫游侠汽车吗？记得PPT造车吗？没有任何人会去讲他。」
比烂，罗老板也是一把好手。
互联网没有记忆吗？
这一次，罗敏以预制菜加盟的形式回归大众视线。上亿的抖音流量费，售价一分钱的预制菜，微博抽奖送500台iPhone13，疯狂烧钱的趣店罗老板，可能盯上了过去收割过的、最熟悉的那批人。
7月17日晚直播，「趣店罗老板」以1分钱售卖预制菜、微博抽奖送500台iPhone13，直播19小时，销售额突破2.5亿登上热搜；7月18日晚，在东方甄选的直播间刷嘉年华礼物而被主播小哥拉黑，再次登上热搜。事后董宇辉的解释意味深长：导演小哥刚大学毕业、跟罗老板有点私人恩怨。
7.17晚贾乃亮在罗老板直播间帮其站台带货
7月26日，与罗老板直播搭档过的傅首尔、贾乃亮分别道歉。傅说「五个小时的助播工作，其中三小时是和产品研发部门的负责人，讲解产品分量和口味。我是个吃货，听说是去尝尝菜卖卖菜，以为很适合。对品牌前身确实缺乏了解，没有做好企业及市场背调」。
贾表示：「没有背调清楚品牌前身的经历，是我们疏忽大意了。发现问题后，第一时间双方已经解约，也没有后续的任何合作。」
7.26傅首尔、贾乃亮就参与罗老板直播合作道歉 图/微博
校园贷的余孽，互联网是有记忆的。禁不住让人想问问当事人罗老板：「是不是跑得足够快，谎言就追不上我？」
如果你要这么想，罗敏可不干了。他讨厌被冠以「机会主义者」的标签。跟他搭档直播的贾乃亮说：「所有的美好是从信任开始的，真心换真心，一分钱能坑大家啥？」贾乃亮真是不懂罗老板，罗老板缺的是这一分钱吗？
罗老板缺钱吗？人此前就说过了：「我早就财务自由了，为什么还做（预制菜）？因为社会价值特别大，它能帮大家省下时间陪家人，这是善莫大焉。」在趣店发布会上，罗敏说自己「哪怕净资产还有1000多亿，放在银行存利息，什么都不干，养活自己特别容易」。
真.大慈大悲罗老板。
趣店罗老板这次示现的是充满激情的连续创业（失败）者的形象。他在抖音连续直播超过17个小时。7月17日晚，这场直播累计观看人数超过了9587万人，直播账号涨粉近400万，售出了超956万份预制菜。
这很难不让人联想起罗永浩，2020年他在抖音的首次直播带货也曾掀起一股热潮。
两位罗老板虽经历迥异，但开播时的处境却有些相似。罗永浩直播带货是为了还债。而罗敏虽是纽交所上市公司趣店的老板，但趣店的主营业务是消费贷和小额现金贷，随着监管变严，营收不断下降，亟需拓展能盈利的新业务。
这场直播预热时间超过半个月。两个月前罗敏就开始自己直播。他觉得自己「像俞敏洪一样，在做转型」，这让以校园贷起家的罗老板在直播间卖预制菜的举动，平添一份悲壮。「你也配得上跟俞敏洪相提并论」，网友反对：「你和俞敏洪没有可比性。学生们去新东方学英语交学费就行，可没有利息。」
这的确是真的，罗敏无法摆脱校园贷所带来的原罪。2014年，创业十年的罗敏创立了大学生分期购物平台「趣分期」，通过地推这个校园贷款平台成功地在2017年以「趣店集团」为名，登陆纽交所，总市值超过100亿美元。
罗敏在趣店发布会当天的媒体群访中透露出的信息，是目前在做的事不需要短期盈利。他认为自己目前做的事情，是跟亚马逊一样的伟大。
他呼吁宝妈们开店，但是「我们不叫加盟，我们叫支持，支持我们的用户和粉丝去创业。本质区别是你没有任何的义务给我交一分钱。好比你开了一个便利店，不卖雪糕等其他东西而是卖预制菜。我们的商品都是标准的，然后我们会在商业上帮店主去做一些判断，他的选址、人流等我们会有一个模型，保证他去成功，不赚钱我们也会帮助他找原因。 」
「一分钱抢酸菜鱼」、「转发免费抽iPhone」、「支持粉丝去创业」、「不赚钱帮他们找原因」这些噱头，让人怀疑这一切像多年前，他在大学校园里推广趣分期贷款一样，「不割肾也能买iPhone」这种事儿，总让人觉得哪里埋着陷阱。
三天保质期？
罗敏的动机从趣店预制菜的商业模式就可见端倪。
趣店预制菜的产品就是各类预制菜。YOUNG财经在自己「趣店罗老板」直播间购买到了两份趣店预制菜，一份是8.9元的酸菜鱼，一份3.9元的粉蒸肉，购买时间是7月17日晚上11点。
下单后，趣店称将在7月31日前发货，事实上7月18日下午已经发货，并在7月19日上午送到了目的地（的确很快）。发货地是北京大兴，这表明趣店预制菜在京有加工厂。
快递中除两袋预制菜外，还有六包冰袋进行冷藏。
YOUNG财经购买到的趣店预制菜 图/樊博
其中，酸菜鱼预制菜分为酸菜包，免浆黑鱼片，蒜末和金汤酸菜鱼调料，其中酸菜包由广元吉香居生产，保质期为12个月。
免浆黑鱼片由肇庆恒兴水产生产，保质期为12个月，生产日期为6月20日。
金汤酸菜鱼调料由成都艾家生产，保质期为12个月。
只有蒜末，保质期为4天，由北京裕农生产。
综合来看，除蒜末保质期4天，其它食材保质期都长达12个月。这与罗敏在趣店发布会上所说基本一致。
发布会上面对媒体的质疑，罗敏承认保质期3天只是一个虚指：「我们菜分为肉包、调料包、菜包三个包，肉包和调料包的保质期是能到6~18个月，就跟我们自己去菜市场买个肉，你放在冰箱里面冻，你放一个月两个月也能吃，我们吃的香肠也吃，但是那个菜包保质期三天，我们是为了让用户统一搭配。」
趣店金汤酸菜鱼预制菜包 图/樊博
粉蒸肉预制菜，由粉蒸肉酱、带皮五花肉片、红薯块和辣椒油组成，其中粉蒸肉酱由成都艾家生产，保质期9个月；带皮五花肉片由山东得利斯生产，保质期12个月，生产日期为6月12日；辣椒油由成都艾家生产；红薯块由北京嘉禾一品生产，保质期4天。
趣店预制菜包「粉蒸肉」包中的食材组成 图/樊博
罗敏在7月17日晚间抖音直播中，劝消费者收到货后，要尽快烹饪，因为保质期只有三天。这种表述令人眼前一亮，仿佛趣店预制菜突破了常规预制菜的短板，容易让人产生误解：看保质期只有三天！趣店预制菜非常新鲜！
实际情况是：趣店五花肉和鱼片（零下18度）保质期为12个月。冷链情况下（0-4摄氏度），保质期为72小时。
趣店的生产方式以及销售方式，都可以从YOUNG财经购买到的预制菜产品看出。
趣店没有工厂，不涉及到生产环节，菜品所需材料的生产任务都委托给了全国各地的代工厂。其中肉禽海鲜冻品+调味品由分布在全国各地的代工厂生产，配菜则由消费者所在城市或临近城市的代工厂生产。
趣店的销售方式，是将肉禽海鲜冻品+调味品+配菜进行排列组合，拼装成不同的菜品。
在线上渠道售出后，趣店靠近消费者所在城市的仓库，会将肉禽海鲜等冻品解冻，同时采购附近代工厂生产的配菜，与调味品拼装在一起，通过快递发出。
这种生产销售方式与陆正耀的舌尖英雄几乎一致，甚至在酸菜鱼产品中，为两家公司代工鱼片的，都是同一家：肇庆恒兴水产。
罗敏几乎原样复制了陆正耀的轻资产模式，却又比陆正耀更加前进一步。至少舌尖英雄的配菜，是由门店当场制作，而趣店则不涉及任何菜品的生产环节。
这也导致，宣称三天保质期的趣店预制菜，新鲜度实际上比不上舌尖英雄。不仅如此，趣店预制菜的品控也让人担忧。在黑猫投诉上，YOUNG财经发现有顾客反映预制菜的包装内有苍蝇。
顾客投诉趣店预制菜包里有苍蝇，图中小黑点 图/黑猫投诉APP
罗敏的疯狂营销
趣店预制菜能引起热议，除罗敏本人的历史过往，还在于他不遗余力地烧钱宣传营销。
7月16日，罗敏发布微博，称其将于翌日在抖音与贾乃亮、傅首尔一起直播带货，欢迎大家一分钱抢酸菜鱼预制菜，同时宣布转发该微博的用户可以免费抽500台iPhone13.
7月17日早晨六点半，罗敏开始直播。他在抖音、微博投放开屏广告「趣店罗老板1分钱请吃酸菜鱼」，同时购买「趣店罗老板豪送iPhone」、「罗老板有多大气」两条微博高位热搜。
在抖音直播间，罗敏方面不断购买千川流量，吸引人进入直播间。不断用售价一分钱的酸菜鱼吸引人下单，每5分钟就通过「福袋」抽取iPhone13，共抽出了1000台，福袋需要用户购买一定的商品达到「1级会员」才能抽取。
事实上，一分钱酸菜鱼预制菜以及抽iPhone仍不足以让罗敏吸引接近一亿人次的观看。直播当天，有两张关于罗敏烧了多少钱的截图，引起了人们的关注。人们对于罗敏烧钱这个动作的关注，甚至超过预制菜本身。
罗敏烧了多少钱呢？YOUNG世界粗略估算：
在罗敏的微博与抖音直播间，共送出1500台iPhone13，按最低配置来算，约800万元；抖音直播间每15秒刷一个嘉年华，费用为数百万；贾乃亮与傅首尔的出场费，即使是友情价（贾乃亮曾在趣店的另一项目万里目奢侈品有过合作）也是数百万元；据媒体消息，抖音千川流量的购买量超一亿元；此外微博热搜、开屏广告和抖音开屏广告也要数百万元。以百万份计的一分钱酸菜鱼，即使按照顺丰同城快递发货，花费也超1千万元甚至可能达到数千万元。
所以，罗敏为了这次直播，最少烧了一亿两千万，也是下了血本。
罗敏通过预制菜创造了贷款需求
花费上亿的宣传费，是为了让目标客户看到趣店预制菜。
趣店的目标用户是谁呢？不是屏幕前的消费者。
罗敏接受媒体采访时称，如果酸菜鱼放在门店里卖，没有履约成本（快递成本），他认为是能够赚几块钱的。但如果加上一单十几块钱的快递支出，这门生意实际上就处于亏损状态。
这段对话表明，罗敏此次宣传的目标，不是抢购一分钱酸菜鱼的消费者，因为即使按照19.9元的原售价卖，这笔生意也是亏损的。
罗敏不是慈善家，没有理由这样做。
那么罗敏的目标是谁呢？又是为什么？
YOUNG世界发现罗敏直播时，喊话宝妈加盟，称宝妈们只要在小区几百米的附近开一家预制菜门店，每天只需卖出50份菜，每月即可轻松赚大几千的收入。
在这场花费上亿的直播第二天，罗敏在厦门召开了趣店预制菜发布会。会上，罗敏介绍了趣店未来的蓝图。趣店预制菜预计在2022年开设1万家门店，2023年门店将达到5万家，2024年又20万家门店。罗敏说，未来三年将支持10万用户线下开店。
在接受媒体采访时，罗敏进一步解释了趣店预制菜的商业模式：以不收取任何费用的形式向用户授权品牌以售卖趣店预制菜产品，公司也将在供应链端等方面提供支持；对于资金方面有困难的用户，公司还将向其提供一年的免息贷款。
这意味着：趣店预制菜准备在三年内找到20万加盟商，对于资金困难者，还会提供贷款。单从这段话来看，罗敏真是一位利他型的企业家。但事实真是这样吗？这意味着未来三年，罗敏可能会向近20万加盟商放贷。
在本次直播带货中，趣店的作用是将不同厂家生产的菜品组合成一道菜，然后通过网络销售出去。所承担的角色，是销售端。若是由加盟商开线下店，趣店预制菜则成为中间商，不负责生产，也不负责销售。
趣店的线下店好做吗？罗敏的回答是不好做。
罗敏曾对媒体透露，最初曾在厦门试水过10家趣店预制菜线下门店，效果并不是很好。这番表述令人感到困惑：在厦门试水线下店效果不好，转头打广告邀请大家一起加盟图个啥？
再来看趣店预制菜的加工端。目前趣店集团先后在厦门、武汉、深圳等15个城市建立了15家预制菜生产加工厂，未来还将设立30个生产加工厂，覆盖全国市场。
所谓加工厂，从YOUNG财经收到的趣店预制菜产品来看，不过是冷库加包装厂。
在这段加盟关系中，趣店预制菜仅负责解冻，包装、运输以及收钱。
据《新腕儿》的推算，根据预制菜头部企业味知香的成本估计，每家趣店所需的成本是26.3万元，如此看来，20万家趣店加盟店，能支撑的供应链金融规模将达到526亿元（26.3万*20万）；再按当前平均贷款利率5%来算，这些加盟商贷款产生的利息就有26亿元，超过了趣店2021年全年的收入。
如果观察过罗敏的创业史，趣店预制菜本次大张旗鼓地直播带货，正是典型的罗敏式创业。
罗敏自称这是他第二次创业，但据《财经天下》周刊统计，本次预制菜至少是罗敏的第15次创业。几乎每次「第二次创业」，罗敏都会重金投入，高调入局，快速吸引流量关注。
贾乃亮曾为万里目代言 图/水印
2017年底，趣店推出大白汽车，80天内在全国铺开175家门店；2020年3月，趣店高调上线全球跨境奢侈品电商平台「万里目」，请来黄晓明、贾乃亮等一众明星站台，并以至多1亿美元的价格认购寺库股票；2021年1月，趣店在厦门启动「万里目少儿成长中心」后，罗敏直接喊出了超过80家实体校区的筹划计划。
除宣传方法大同小异外，罗敏的目标群体似乎总是同一批人。
2014年，罗敏推出校园贷趣分期。诱惑学生借贷购买3C产品，这些贷款的真实利率通常很高，趣店招股书披露：2016年，趣店59.5%的借贷业务年利率超36%。2016年，银监会以及各地金融办加紧了对校园贷的监管，趣店正式退出校园贷业务。但仍被媒体发现，学生可通过学生证在趣分期借到贷款。
此后的多次创业，罗敏总是难以离开贷款，也总是离不开这批人。
这批人从学生时代开始使用校园贷趣分期贷款购买3C产品，毕业之后，通过大白汽车贷款购买汽车；受到诱惑，在万里目贷款购买奢侈品。如今到了三十岁左右，在职场受挫，罗敏又亲自为这些人递上了创业项目，并提供了贷款。
不知道这一次，还有没有人买罗敏的账。
营业执照公示信息